听闻两个月前这位庶女落水醒来后就性情大变,原本貌丑无颜,不知怎的越来越美,还哄得丞相极为看重她。 民间也多了她的传闻,她收养孤儿教他们习武,她和天下第一富商谈生意,她和神医是结拜兄妹……太多太多她的事了。 其实她生得并不是娇柔美,而是一种锋利的英姿美,莫名让人想到出鞘的刀剑,那是收割生命的强大张狂。 我从教坊司被李天佑接出来,在他面前一直
听闻两个月前这位庶女落水醒来后就性情大变,原本貌丑无颜,不知怎的越来越美,还哄得丞相极为看重她。
民间也多了她的传闻,她收养孤儿教他们习武,她和天下第一富商谈生意,她和神医是结拜兄妹……太多太多她的事了。
其实她生得并不是娇柔美,而是一种锋利的英姿美,莫名让人想到出鞘的刀剑,那是收割生命的强大张狂。
我从教坊司被李天佑接出来,在他面前一直是精心打扮,这是作为外室该有的本分。
那次远远瞧见凤裳,我就被她的气势灼伤了,她像一团烈火,告诉我女子还有这样的活法。
见到凤裳,完全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。
13
那是天下第一富商办的画舫游宴,李天佑照常带我赴宴,我盛装打扮,站在他身旁笑脸相迎就好。
凤裳就是这个时候来的,她还是一身男子装扮,乍一看像个翩翩少年郎。
瞅见李天佑和我,她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:「这就是你的小团子?很惹人怜爱嘛!」
我当时肯定有一瞬蹙眉了,但在教坊司待了一年,一颦一笑已经是本能。
我下意识去看李天佑,他落在凤裳脸上的目光极为复杂,几分是探究后的失落。
那一瞬,我心彻底凉了。
他在用我试探凤裳,他想看凤裳会不会拈酸吃醋,可凤裳的反应让他失落了。
那晚,他没回别院。
他再到别院的时候,我笑着问他我是不是该回教坊司了。
李天佑则皱眉不悦道:「无论如何,不会让你回那里的。」
无论如何,这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,也就是说一定会发生打乱如今局面的事。
我当时低低嗯了一声,垂眸专心致志的调着颜料墨水。
李天佑喜欢画彩墨画,但他有个毛病,对颜料研制要求极为苛刻,一定要从原料采集到最终研制都是由同一人着手。
可原料采集的都是下等奴仆,哪里会研制的精细活儿,能研制的又是贴身心腹,哪里会干粗活儿。
我也擅长画,幼时因好奇彩墨,就寻根溯源的学了些炮制原料的手艺。
我以为多学了些东西就能胜过李天佑,可每每画作比试,我还是输给他。
他倒是对我亲手研制的彩墨极为钟爱,此后干脆只用我亲手做的彩墨。
我怀疑他那对颜料的苛刻就是被我惯出来的,也不知他和凤裳以后定情了,还用不用我的彩墨了。
这样想着,我研磨的动作慢了半拍。
14
我身边无甚私交甚笃的友人,倒是有一个知心长者,柔嫔。
她和我母亲是结拜姐妹,我幼时当她半个母亲,遇到什么烦心事都会和她说,她还是三皇子的母妃。
在被抄家后,我和她就断了联络。
可在我被李天佑接出来后,她有来过一封信问我如何。
只后每年都会往来一封信,这次我把凤裳的事和她隐晦的提了提。
她反常的回信晚了几日,信中道:「你和太子十多年的情意,不会轻易被人插足,你要相信自己。」
我没再给她回信,我相信自己的直觉,尤其是一个女人的直觉,往往很准。
我如此笃定是因为一个雨夜。
那晚约莫寅时,暗卫急敲门汇报:「殿下,凤小姐出事了。」
我惊醒时,李天佑已经急忙穿衣,我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如此慌乱的神情。
他跟着暗卫离开了,走得匆忙,甚至门都忘了关上。
满室寂静中,风雨呼啸着从大敞的门扉吹打进来,像根棒槌,重重打在我头上,嗡嗡作响。
我披着里衣下床走到门前,风雨无声扑打在我脸上,我关上了门。
抬手摸了摸脸,竟是一片湿热,那是我流下的泪水。
后来我听说那晚凤裳被土匪截货,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具体位置,她求助太子也是没抱希望的,可李天佑就天神下凡般出现在她面前。
多熟悉啊,我想是个女人在这情况下都难免动心。
他的知交好友丞相府大公子凤凌,一次偶遇懒洋洋的提醒我:「林素衣,我一直挺欣赏你的,可凤裳如今……你早点想想后路吧。」
「你比不过她的,她和你们这些女子不一样。」
我按礼节行礼,谢他的好心提醒。
15
听说李天佑和凤裳最初相识于花楼,凤裳想把花楼改为情报组织地,却不知这花楼已经是李天佑的情报机构了。
凤凌说我比不过凤裳,说她和我们这些女子不一样,她的确很独树一帜,连我都羡慕钦佩她。
在凤凌这些人眼里,我罪籍加身,就算以前我是京城第一才女,他们对我还是骨子里的轻视,就因我是后院里的女子。
我不觉得女子活在后院就有错了。
我只是没得选择,如果我有选择,我也想像父亲那样当个夫子。
我自幼习的君子之道、君子六艺,我一点也不比男子差。
可我罪籍加身,我如今只不过想求个自由身。
他们觉得我在李天佑面前表现的淡然是费尽心思维护的形象,等李天佑真不要我了,我肯定也会声嘶力竭、死缠烂打。
说好点听凤凌是在提醒我,难听点他就是在敲打我。
他身边的朋友如何看我,就已经说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。
从凤凌和我说完那番话,我就知道自己的自由身要没了,我要回那个暗无天日的教坊司了。
我忐忑的等待着,等到了他与两位侧妃体面的和离。
以往他几乎一月里有大半月宿在我这里,可自与两位侧妃和离后他来我这里就少了。
少了,但是还会来,每月有那么两三天来我这里,但从不留宿。
初初我提心吊胆,就等着他发话。
可每回他都沉默,我发现自己读不懂他的眼神了。
这样过了半年了,我也不再提心吊胆,而那天的到来也只是个寻常的艳阳天。
16
李天佑难得一早就来别院,后厨依照他的口味做了几道菜,都很鲜美。
用完了早膳,他去花园赏花,我跟在他身后。
他停在了那株开的极艳的桃花树前,抬手轻轻抚了下一枝桃花。
这桃树是我从教坊司出来,他和我亲手种下的。
李天佑忽然开口道:「这座别院本就以你的户头买下的,以后你就安心住着。」
「罪籍我已经给你销了,你不用再回教坊司,以后你也不用为此事担忧。」
他垂眸看向被自己抚掉的桃花瓣,顿了顿,继续道:「这别院的人你想用就留着,不想用遣他们走。」
「钱庄给你的户头每年会上十万两白银,足够你开销。」
我垂头看着满地零落的桃花瓣,有些已经融入了泥土做花肥。
两人无言,一时寂静。
过了许久,我才听见李天佑轻声道:「你还有什么想要的?」
说这些话时,他始终背对着我,我不知他的神情,也不想知,我怕午夜梦回都是他。
我望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,低声说:「这半年我研制了不少彩墨,你走的时候带走吧。」
他蓦然转身看我。
我眼眸弯弯,微微笑起来:「我也很钦佩凤小姐,望你们一生一世一双人,白头偕老。」
他面上神情滴水不漏,审视的眼神也一掠而过,就颔首道:「借你吉言。」
我把彩墨盒子递给他时,他脸色有些僵硬,皱眉道:「日后有事可以找凤凌。」
我微笑颔首。
我知道这是因我二人少年情意的纵容,他做事一向决绝,绝不会这样拖泥带水。
我站在院门边,看着他上了马车,渐渐远去,遇见转角,从我的视线里消失。
17
我给柔嫔写了一封信,告知她我要远行,回京城时日不定,勿念。
之后我收拾了些细软,雇佣了一辆马车,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一个小姑娘做丫鬟,就上路了。
我和春雪从京城出发,走了两年,没有目的地,走哪里了解哪里的风俗人情。
最难行的地方是蜀道,怪不得都说蜀道难,但当地名吃还是很鲜美的。
这两年我虽不在京城,可也总能听到百姓谈论京中大事。
太子殿下对凤家三小姐如何情根深种,凤家三小姐如何为民为国,也为女子争取到了很多地位,诸如女子可入学,女子可做生意……
后来就是匈奴大举入侵,太子殿下用凤家三小姐研制的火铳打得他们割地求饶。
我来到了江南之地,这日我在湖边品茶赏雨景时,听到了新帝登基,同时举行封后大典。
紫砂杯掉落,茶水泼了半身,春雪的惊呼声传不进我耳。
我烧了整整三日,却只感到彻骨的冷意。
被抄家后,活下来的就我一人,现今,我最后一个可亲近的人也远去了。
18
这次大病可把春雪吓坏了,我安抚了这小姑娘好久。
病愈后,我决定也要给自己一个新生。
新帝好战,连续三年的发动战争,赋税加重,老百姓苦不堪言。
我那钱庄户头里每年的十万两白银倒是没断过,每每上户我都让春雪立刻取出来接济百姓。
我如今是一名教书夫子,得益于凤皇后的政策,我也能有一份利国利民的差事可做,圆了我当夫子的梦。
三年后,王朝的疆域横跨南北,版图极其辽阔。
新帝停止发动战争,开始休养生息,整顿朝堂,造福百姓。
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,我也不再动用钱庄户头里的银两。
又半年后我听闻太傅冤案翻案,笑着笑着就哭了:「爹爹你在天之灵听到了吗?」
我的夫君把我搂在怀里,温声安抚:「娘子别哭……」
半年前,我和我夫君成婚了。
他家中世代从商,上有大哥撑家,下有小妹精算,他这个二公子喜好游历,遇到我才成了家。
他知道我所有的经历,很包容温柔,他比我年长,像个长辈谆谆教导,我在他身边很安心。
在我和夫君成婚一年后,我忽然在告示处看到了我的画像。
画得栩栩如生,那是他的手笔。
果不其然,第二日我就在去护国寺上香时‘偶遇’了他。
19
上香完我就被一个僧人领过去,说是贵人相见。
百年银杏树下,他长身而立,侧脸依旧冷峻无比,还添了几分龙威。
我踏着落叶一步步走过去,他转脸看我。
我按礼节行了大礼,恭敬道:「民女参见陛下。」
以前在情浓时,我在他耳边唤他的字「慎之」,唤完我有些瑟缩。
他就莫名发笑,咬着我的耳朵低语:「怕什么?」
现如今想来,好似经年黄粱一梦。
我跪在地上好久好久,他似才反应过来,亲手扶起我的同时,嗓音嘶哑,说了句:「抱歉,不必如此大礼。」
我们相顾无言,他先开口道:「听闻你那年就卖了房屋离京了。」
顿了顿,他又补问了句:「钱庄户头的银两你怎么不用了?」
我一字一句的解释道:「我只怕我的存在会给陛下困扰,所以卖了房屋离了京。」
「前些年战乱,我接济百姓才动用了钱庄的银两,如今太平盛世,我也不需那些钱财了。」
因不可直视圣颜,所以我回答时始终低垂着头不看他。
「抬起头来。」
我听到他不轻不重的说了这句话。
他有点生气了,还是当年同样的语气。
我闻声抬头,看到他眉间因长年蹙眉成形的沟壑,不禁想,娶了凤皇后他该多少宽怀的,为何还这样深沉忧虑。
他的眼神较之当年还深还沉,当年他是囚笼里的野兽,如今他就是出笼的野兽,威势骇人。
我们四目相对,他从扶我起来就没退开过,本就靠得近的他倾身俯过来。
我惶恐,当即要跪下,他却钳住了我。
他温热的鼻息扑到我脸上时,我绝望道:「陛下,我已成家了!我有夫君了!我有身孕了!」
最后那句我有夫君简直是歇斯底里的呐喊。
20
他蓦然一僵,铁钳般的大手捏得我双臂作痛。
良久,我才听到他说:「失礼了。」
然后轻轻放开手,面上似有懊恼闪逝,他很少有外露的情绪,也从未有不能自已的时候。
他不再盯我微凸的小腹,转身撑在粗壮的银杏树干上,背对着我,低声道:「抱歉,是我失了分寸,我不知……」
我努力想扯起一抹笑,可惜失败了,我喃喃应声:「是民女罪该万死,未提前上报……」
从护国寺回来后,我恍神儿了好几日。
在我和夫君准备出门时,我收到了一份远从京城来的礼品。
夫君很知趣的离开,留我一人拆看。
是数盒彩墨,观其色,闻其味,都是用上好的原料研制而成的。
那是我十岁的时候吧,我恼李天佑用彩墨用得快,抱怨他为何不自己研制。
他当时冷哼了一句:「我不自制自用,也无人配得上。」
没想到他如今却为了我,去研制这彩墨。
彩墨盒下面有一幅画卷。
画中桃花树开的极艳,旁题:「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」缺了后半句。
我听到夫君在外面来回踱步的焦躁声响,我笑了,合起画卷放回礼盒,朝外走去。
走向自己的后半辈子。
就像李天佑未题的后半句: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
番外——李天佑
我从护国寺回宫后,就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研制彩墨,罢朝几日。
凤凌过来找我,他看着一地狼藉,很不可思议,他问我:「慎之,你在做什么?」
慎之,从我继位,就没人再这样唤过我了。
我在做什么?
被她亲口告知她已成家后,等我清醒过来时,已经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做彩墨了。
望着满手脏乱的颜料,我也这样问自己,慎之,你在做什么?
说实话我不近女色,也最厌恶女人死缠烂打,和素衣分开后,我知她不会胡闹,可没想过她能如此决绝。
她转头就遣散了院里的人,卖了我为她置办的房屋,租一辆马车离了京城。
那些日子我忙着与凤裳研制火铳并未发觉,直到有人进献上来据说是用鲛人油膏制成的长明灯,可永不熄灭。
我突然想着她一向喜欢这些稀罕玩意,那颗夜明珠她就爱不释手的把玩。
还在夜晚吹灭烛火,把那珠子抵在额头上,温声软语地问:「这样好看吗?」
夜明珠的熠熠光辉,配着那张美人脸,好似神女从仙间入凡尘。
我身为太子,自然少不了被人进献美人儿,但素衣是最和我心意的。
就像初见,她从草丛里探出脑袋时,像只白生生的小奶猫,明明怕得瑟缩还故作大胆的直视我。
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团子,我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。
她低低痛呼,一双眼睛水汪汪的,像夜深映入明月的太液池,不似凡间物。
看到长明灯我就又想起了她,所以我安排凤凌:「把它给素衣,别提我。」
1
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与我还能藕断丝连,我很认同凤裳的观念,爱是忠诚。
我既然选择了凤裳,那我就不能再与她藕断丝连。
而且,我这个人,做事从不后悔。
只是没想到,凤凌回来汇报说:「人已离京了。」
他调侃我:「慎之,看来你们这十多年的情意也没那么深厚啊~」
不仅人已离京,房屋也变卖了,钱庄里的钱也分毫未动。
我看着别院闹闹哄哄要搬来新人家,怒极反笑把宅子重买了回来,那支长明灯就燃在我和她作画的书房。
她做的这么决绝,是个人都知道她什么意思了。
后来凤凌也感慨道:「没想到京城第一才女也这么狠,慎之,她真的把你放心上吗?」
凤凌一向嘴贱,逮着机会就调侃我,我没理会他。
有凤裳提出的东西,需要我去做的事情太多了,我无暇顾及一个我放弃的女子。
直到钱庄的银两被取之一空,我才有了她的消息。
2
那时我已继位,为了太平盛世,就要先打仗一统天下。
有了她的踪迹,我就微服私访,下了江南。
我看见了素衣,身边跟着一个修长的身影,两个人穿得都很朴素。
他们身后跟着一辆辆拉车,上面放的一袋袋麻袋该是粮食米面。
她穿着一身碧色素裙,黑发为省事就扎了个马尾,有些不伦不类,老实说,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素衣。
听身旁男子说了什么,她一双明亮的眼眸弯弯带笑,面上一派轻松惬意。
太陌生了,这是我没见过的她。
除却儿时天真烂漫的那几年,她在我面前永远是盛装打扮,那么美丽优雅。
从教坊司出来后,她在这方面更甚,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良久,唯恐惹我不快。
她在我身边的状态,随时可以被拉去觐见九五之尊。
我本不打算与她相见,因此确认她安好就离开了。
回了京城,我却拐去了她的别院,暗卫已把那男子的底细呈了上来。
我坐在书房,长明灯伴我下,一封封的阅览。
那男人不过一个四处漂泊的商贾之子,哪里配得上她?
阅览到其中一张纸上的内容时,我如鲠在喉。
那个男人也喜好自制彩墨,并精通此道。
此后她所用彩墨皆出自他手,并笑言:「是我配不上你的彩墨了。」
我不知日后她会和这个男人成亲,但以我对素衣的了解,彩墨是她生出情意的契机。
烧了情报后,一股无名火也随之升起,我心底郁气难消,一夜未眠。
以至于次日上朝我大发雷霆,训得朝臣一个个抬不起头来。
3
去坤宁宫用午膳时,凤裳还调侃我:「只一次失利,兵家常事嘛,不用这么大动肝火吧?」
她以为我动怒是因为前线兵败。
不管我心情如何差,在凤裳面前我一向尊重她,我揉了揉眉心朝她道歉:「抱歉。」
她有些担忧我:「你若不舒服就传太医?」
这种无名的焦躁和郁火并不能向外人道,我摆手:「无碍。」
她就耸耸肩,没再问了。
我和凤裳是两年前成的婚,大概是两年前吧,记不太清了,总之是我继位那天。
她是个奇女子,每每我都叹她为何不是男儿身,否则将是我的肱骨之臣。
我初见她是在花楼,那座花楼是我的情报机构之一。
收到楼主说有一奇女子想收购花楼做情报机构时,我还挺感兴趣过来一观。
越聊越深入,越深入我就越心惊,她言语间透露的讯息能改变整个朝代。
我已分不清对凤裳的感情是惊奇兴趣多一点,还是利用多一点。
总之,我不能把她推向他人,她必须被我牢牢掌控。
那次雨夜劫匪也是我的手笔,为了不漏分毫马脚,我演戏演的我都信以为真了。
只那夜匆匆离去有意未关房门,也不知素衣是何心情,想必是怨我的吧。
4
那夜之后,凤裳果然对我的情意深厚起来。
我见她越陷越深,清醒的知道自己只想把她所知东西套干净。
终于有天,她佯装开玩笑的问:「我这种比男人还男人的女子没人敢娶吧?你敢娶我吗?」
我当然答应了。
这是能牢牢掌控她的唯一方法。
她向我表达她的婚姻观念,让我耳目一新,深觉日后律法就该改成一夫一妻制。
和素衣分开前我踌躇了很久,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对一件事举棋不定。
凤凌看不惯我犹豫不决的样子,所以他去敲打了素衣,回来就和我说:「素衣不会哭闹的,她很知分寸。」
这番话只让我更郁气难消,我深知他说的是实话。
我还是踌躇了半年之久,这期间我处理了两个侧妃,拿她却不知该怎么办。
分开那天我去的很早,因为我一夜未睡,想了无数的话,该怎么说才不那么绝情。
此前我从未为谁考虑过这些,只有别人看我的脸色,可我不想伤她太深,她已经家破人亡了。
毕竟我们相知相伴十五年啊,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五年,我要给她最后的尊严。
结果翻来覆去一夜想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,只是交代下属那样交代她。
「这座别院本就以你的户头买下的,以后你就安心住着。」
「罪籍我已经给你销了,你不用再回教坊司,以后你也不用为此事担忧。」
「这别院的人你想用就留着,不想用遣他们走。」
「钱庄给你的户头每年会上十万两白银,足够你开销。」
她始终不作声,让我身心不宁,就轻声问她:「你还有什么想要的?」
没想到她眼眸弯弯,笑着说:「这半年我研制了不少彩墨,你走的时候带走吧。」
我和她的第一次,是把她从教坊司接出来的那一夜。
5
因为我的安排,她在教坊司那一年不会吃多少苦,可难免看些不干净的东西。
把她安置到别院那晚,她很局促不安,一年未见她消瘦了不少。
为了安抚她,我说:「笔墨伺候。」
她下意识的去备好彩墨,这个习惯已经整整十年了。
我喜欢彩墨画,那晚我在画她,看着看着我就忍不住俯身吻她。
我把画笔塞到她手里,抱着她坐到案前,低笑道:「来,在你一旁画上我。」
「你可要画好了,否则就等着被我罚……」
那是她的第一次,因为太紧张,握着画笔的手颤颤巍巍。
最后那支画笔被她死死攥在掌心中,泼了满室的墨香。
那幅画卷不仅没画上我,还被缤纷的彩墨彻底毁了。
她蜷在我怀里,黑琉璃似的眼眸噙着泪珠,像传说中的鲛人泣泪,美到迷离,她惶恐又羞怯:「怎么办殿下,我没画好你。」
她简直把我的命都画去了。
食色性也,或许从那之后,我就爱上了彩墨。
分开这天,在我问完她还有什么想要的之后,她竟是回答让我带走她研制半年的彩墨。
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踌躇不决,让她提心吊胆了半年。
6
在三年征战后,看着辽阔的版图我决定休养生息。
凤裳似乎也看出了我心不在她,与我促膝长谈后,我们私下签了和离书,明面上她还是一国之后。
她说会找个机会死遁,她说让我去找自己心爱的女子。
每年得知钱庄里的钱被取之一空,对我来说就是一剂抚慰忧虑的良药。
我知她在何地,我知她过得好。
可在我决定休养生息的那一年,在我与凤裳和离的那一年,钱庄里的钱不再被取用了。
因大力发展民生,加之肃清朝堂,我被朝政压得脱不开身。
同时我在想她只是延迟取用了,初开始不也这样么?
整整一年过去,钱庄都没有丝毫动静。
我突然发现,自己已经整整一年失去了她的踪迹。
内心的恐慌遏制不住,我开始全国张贴她的画像,遍寻她的踪迹。
上位者的权力,就是做什么都举重若轻。
很快就找到她了,我迫不及待,得到所在地的消息就快马加鞭一日夜到了她身边。
仓促到我都没仔细查她是否已成家。
当时凤裳已经决定死遁了,但还没死遁,毕竟一国之后薨了不是小事。
我很想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,告诉她我的心意,我似乎从未和她说过我的心意。
可我想到了凤裳口中的爱是忠诚,我和凤裳的表面关系还未结束,我不能这样无耻。
至少要等凤裳死遁后,我这样想着,却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喊:「陛下,我已成家了!我有夫君了!我有身孕了!」
7
我没想过她这么快就嫁人还怀有身孕了,她明明还是我记忆中的小团子啊……
如果凤裳死遁后,她身边没人,我会以国后之礼娶她。
如果她身边有人……我从未想过这个可能,也许是我刻意无视了。
但现在我知道了,她有一段好姻缘时,我不会去破坏的。
因为我已经伤她很深了,我不想再伤她。
毕竟是十五年的相知相伴啊,我怎能缺了新婚贺礼,虽然已经迟了。
我准备送她一份贺礼。
送她幼时抱怨我怎么不自己研制的彩墨,送她我说无人配得上的彩墨。
凤凌闯入御书房,得知缘由后还不怕死的笑我:「人夫妻俩才不需要你的贺礼吧?」
「还彩墨?据说所知林娘子只用她夫君的彩墨,你安的什么心?膈应谁呢?」
我自是不能说出心底那缕不光明的想法,而是义正词严道:「她可是我的小团子,毕竟十几年的情意。」
桃花树画卷题词的时候,我实在写不出那后半句。
小团子的家,明明在我这里,我才是她的爱人亲人啊……
贺礼是我亲自送去的,我看到她接到贺礼没一会儿,就和那男人出了门。
她逛街还是喜欢一些小玩意,含笑和她的夫君讲些趣事。
转身时,她拿起一把拨浪鼓,抚摸着微凸的小腹,眉眼柔软。
她有了夫君,有了孩子。
我笃定,她曾经是爱我的。
但在我身边,她永远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。
我的小团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家。
我想我这一辈子,都不会再碰彩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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