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当然还活着啊,你命大哩,不过你相公就没你这命了,早没气了!”宋妻话里带着惋惜。秋葵诧异,不解问:“什么我的相公?”宋妻回答:“你相公你都不记得了吗?捞你们起来的时候,可都一起穿着红色的喜袍哩!”秋葵更是一惊,宋家大姐在与她戏说吗?但看对方认真模样,她立即从床上下来寻了鞋子问:“那尸体在何处?”
妇人回答:“怎地说起杀剐了,这是喜事儿,大喜事儿,一会儿等时辰一到,就上花轿,听话一点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,让乡亲们见笑了?”
山茶顺着对方的话说:“是否是春兰姑娘有何不便啊?就算有何不便你们也不能随便抓个外人来充数啊,既是喜事,你们更得慎重,我奶奶是走阴姑,我出生在死人堆里,我奶奶说我是天克煞星,这辈子都只能做个走阴姑子……”怕这些农妇听不明白,她还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说:“走阴姑子是啥你们可能不晓得,就是专跟死人打交道的,不吉利啊,一般人和我牵扯上关系,都得倒大霉的!”
这些农妇听完她的话,不嫌晦气,还跟着笑了起来,全当笑话听。
“你们不信?”山茶问。
“甭管倒不倒霉,你也别费口舌了,今日这花轿你是上也得上,不上也得上!”
看来没商量余地了,山茶问不出奶奶的下落,真是心急如焚。
过了响午,那个余老头到屋外来,为首的妇人赶紧迎了出去。
“人在里边儿怎么样了?”余老头压低了声音问,不过山茶还是听见了!
“村长,放心吧,有我们看着她老实着呢!”
余老头舒了一口气,望向天空,见乌云密布,他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,不知在担心着什么。
老妇安慰说:“这丫头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天克煞星,命硬着呢,我瞧她现在都生龙活虎的,我们几个也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,现在大白天,绝不会像前几次那些新娘,无缘无故就……”
余老头瞪了妇人一眼,她立马住了嘴。
山茶听着二人谈话大约听出了些原由,这绝对不止让她替春兰嫁人那般简单啊!
等那妇人进来,她又好语气与对方说:“大婶儿,你和余大叔说的话我都听见了,你瞧,我一小丫头片子,你们这么多人,我又跑不了,不如给我交个底儿,这是要嫁给谁呀?”
“别急,只要你乖乖的等到傍晚就知道了!”妇人说完,又去一旁嗑瓜子了!
傍晚?
哪儿有人嫁人等到傍晚的,送灵也是天没亮起棺的吧,依她推算,这些人要她嫁的,恐怕不是个活物!
她一个走阴姑,冥婚鬼嫁这种事自然听闻过,不过一般都是死人与死人结,这种要活人去的,那是要了活人的命,难怪要找个命硬的!
妈的,这些人可真歹毒,她奶奶恐怕也凶多吉少了,想至此,山茶心头将这些人祖宗骂了十万八千遍。
待到傍晚,热闹了一整日河仙村逐渐安静下来,这些看守她的蛮横妇人突然变得小心翼翼,话声放得低底的,做贼似的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。
“时辰到了,新娘子要上娇了!”
山茶被他们架着出了屋,穿过院子,外面那坝子上,所有席桌都已撤走,只剩下红色的轿子,村长与四个村夫站在外头,他们穿着红色的送亲布衣,面色麻木。
他们将山茶送进轿子头,山茶不从,身子用力往外抵大骂道:“你们这些歹人,欺我孤婆寡女,竟要将我嫁给死鬼,你们丧尽天良,是要造报应的!”
哪知这余老头听她高声叫骂,不乐意了,厉声警告她道:“住口,不得对河神姥爷无礼!”
山茶怔了一下,啥?河神姥爷?
河仙村往北可见一大江,乃南北江支流,名为清江。
酉时,大雨倾盆而下,河仙村整村村民身穿蓑衣,一排排整齐地站在江边等待着。
秋葵被关在轿子里抬到江边,从轿内往外可依稀看到,江滩上还摆放着许多贡品,皆是肥壮活猪羊,起码各有二十头。这年代,外头饥民饿死乡野数不胜数,这河仙村却饱得流油,竟拿这些牲口去喂河?
“祭河神式开始——”余老头这声高吼被雨声盖住,未能传远。
他一个手势,整村村民全数跪下,对着江河叩头,好不虔诚。
他又给了一个手势,有村民将活猪羊往河里牵,这些畜生面对滚滚江水也知危险,欲往后逃,村人就狠狠挥着鞭子用力抽打,一阵混乱后,所有猪羊都被江水冲走了!
说来也怪,猪羊下水以后,江面刮起了一阵狂风,风卷起江水,在半空中呈现出壮阔景象,似一条威龙在飞腾咆哮,甚是震撼!
村民们见状,全如真神现迹,呐喊河神显灵了!
秋葵心速骤然加速,莫非这清江里头,真有河神?
余老头激动不已,在跪地叩拜之后,激动地看向轿子方向,喊道:“快送河神新娘!”
这是河神的旨意啊!
秋葵就这般被两妇人从轿子内拖出来,拖着穿过村民组成了祭祀队伍。
“住手!放开我!”
“你等凶徒,肆意杀生,目无王法,杀走阴人,必遭断子绝孙之祸!”任由她挣扎、诅咒,村民们无动于衷,一张张陌生的脸,满是麻木与冷漠,最后,全被大雨冲刷模糊。
她被拖到江边一个石台上,拖她的人命令:“跪下!”
大雨冲乱她的妆发,如此狼狈,她脊背也挺得直直的,愤然道:“我凤家走阴人上跪天地神佛,下跪父母祖宗,鬼怪邪神岂能使我屈服下跪?”
她不跪,这些人有的是法子让她跪下,那妇人用力踢她的膝盖数次,一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
她咬紧牙关,终是受不住疼痛身子颓然跪地。
村长余老头走上来,冷漠面上,渐渐浮起一丝不明笑意,他至秋葵身侧,缓缓念道:“凤家有女,代代走阴,活人退避,阴人相迎?”
“你……”秋葵惊住,这老头怎会知道凤家祖训?
老头居高临下站着,“老朽不仅知你家祖训,还知你奶奶凤复来终其一生都不过是一疯老婆子,什么狗屁走阴人啊?还通鬼神?既有这能耐,怎连自己将死也不知道?!”
秋葵听她提到奶奶,猛地挣开两个妇人的束缚,死死拽住老头的手臂,“你们杀了我奶奶?她尸体在何处?啊!”
余老头冷笑,“你人都要祭我大河神了,还管你奶奶尸体在何处?”
他用力甩开秋葵的手,其他两妇人立即上前将秋葵拖走。
“时辰到了,送她上路吧!”
“你们这些畜生,我不会放过你们的!”
“姓余的,你不得好死!”
“……”
狂风席卷,雨雾凌乱击打,秋葵撕裂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河滩上。
三日后,清江下游坪山村,村民宋自强在江上打鱼时,打捞起两个人,一男一女,这事儿倒也不稀奇,自从岳西王攻占祁州后,不少流民涌入江州清江一代,渡河时死了不少人,沿江渔民日日都能从江中打出尸体。
“嘿,奇了!”宋自强叹道。
宋妻不明所以问:“咋了?”
“这都在河里泡多久了呀,竟还是活的!”
宋妻急了,“那快救人啊!”
他们赶紧靠岸,请来村里懂药的郎中来救人。
村房内,秋葵躺在简陋的木床上,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,坐在她躺的床沿上。
奶奶仍旧穿着她离家时那身黑棉麻长衫,一头银白的头发披散着,她面目慈祥,眸中皆是不舍哀伤对她道:“秋葵啊,奶奶以后不能陪你了!”
秋葵问她:“奶奶你要去哪儿?”
“河仙村的祭庙内有一样东西是我们凤家的,奶奶拿不回来了,你一定得拿回来,切记!”
秋葵见奶奶要走,忙追上去:“奶奶,等等我!”
奶奶摇了摇头说:“你本来该死的,奶奶救不了你,奶奶不得不……”她皱眉似有难言之隐,又接着说:“从此以后,世间仅剩一个走阴人,我们凤家……就只有你了!”
她知道奶奶这次真的要走了,哭着喊道:“奶奶,不!你别走!”
“姑娘,你醒啦!”宋妻凑到床前关心的问。
秋葵目光在村屋中游走了一圈,回到宋妻身上问她:“我还活着?”
“你当然还活着啊,你命大哩,不过你相公就没你这命了,早没气了!”宋妻话里带着惋惜。
秋葵诧异,不解问:“什么我的相公?”
宋妻回答:“你相公你都不记得了吗?捞你们起来的时候,可都一起穿着红色的喜袍哩!”
秋葵更是一惊,宋家大姐在与她戏说吗?但看对方认真模样,她立即从床上下来寻了鞋子问:“那尸体在何处?”
宋妻带着她从家中一路直奔坪山村西头,那有座土地庙,往常村民也会祭拜一番,这年月不太平,江里隔三差五捞起死尸,怕引起疫事,村民会先将尸体放在土地庙,然后一起焚烧。
按理说,这村儿已非头回捞起尸体了,村民早该见怪不怪,可土地庙前,却围着数十村民在看热闹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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